郁昱，九三学社上海交通大学委员会委员，上海交通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教授和交大致远学院John Hopcroft班项目主任，主要从事密码学相关的研究。目前担任亚洲密码年会指导委员会成员、国际密码学会理事会成员和中国密码学会理事，先后获得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和国家杰出青年基金的支持和2020年度“科学探索奖”、全国密码算法设计竞赛两项一等奖和中国人民银行“金融密码杯”创新赛一等奖等奖励。他参与了姚期智院士牵头与MIT合作的安全基因（www.securedna.org）等隐私计算国际合作项目。
在普通大众的眼中，理论密码学家是神秘的天选之人，他们的大脑跑算法比电脑还快，神游天外是他们的常态，而上海交通大学郁昱教授却通过一场场科普讲座，揭开了理论密码学的神秘面纱。2022年4月6日晚，郁昱受邀为大众作了一场题为《隐私计算密码技术与其现实应用》线上科普报告，他半仰着头面带微笑，用饱含热情的语调娓娓道来，腾讯会议室中迅速聚集了100多位听众。一如既往，他的报告受到热烈追捧，互动交流环节精彩纷呈，听众纷纷提出自己对数据安全保护技术的理解和问题，围绕电子选票，在线签名，境外转账、民宿密码锁的安全性等等，与郁昱展开进一步的交流。
郁昱教授是什么样的大神呢？我们通过访谈解锁了这位年轻的理论密码学家的打开方式。
- 心无旁骛的探索者
为了证明一个问题毫无破绽，郁昱会先在脑中反复推演，他的大脑一直在思考。尽管他每天早早下班，脑子里的工作却没有停歇，神游天外，是理论密码学家的常态。郁昱开车回家，经常忘记关车窗，总是由物业打电话来提醒。郁昱做的是密码学最前沿的研究，他的团队所研发的“后量子密码”，数字签名的体积，在同等安全条件下，比美国NIST同类算法小10%。
2010年底，郁昱在比利时结束博士后的研究回国，他先是在华东师范大学工作，又觉得“日子太舒服了”，就去应聘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的教师岗位。面试中，唯一的图灵奖华人得主姚期智先生慧眼识珠，把他留了下来。姚期智先生管理下的研究院，青年学者不需要太担心项目压力。在那里，郁昱专心研究，在姚期智先生的伪随机数发生器工作之上，大大拓展了一个特殊问题的适用范围。2014年郁昱回到上海，他一边在上海交通大学从事教学工作，一边在上海期智研究院开展理论与应用结合的密码学工作。
郁昱（右一）、姚期智（右四）和学生合影
郁昱是在美国密码年会CRYPTO发表文章数量最多的中国青年学者，该会议是密码学领域公认的三大顶会之首。该论文的发表体现了他的团队在密码学研究领域取得的重要阶段性成果，提高了期智研究院在国际学术界的影响力。郁昱在上海期智研究院专注隐私保护密码技术的研究，成为研究院的现代密码学学术带头人。
2022年2月8日，Nature发表了关于后量子密码的专题论文，题为《The race to save the Internet from quantum hackers》，作者Davide Castelvecchi认为量子计算机革命可能会破坏加密，但更安全的算法可以保护隐私。世界各国研究者们已经在研究新的公钥算法替代者，由此产生了从格数学发展而来的密码学分支，而研究人员一直致力于解决基于格的系统的一个缺点，郁昱认为“基于格的密码学受到巨大公钥的困扰”，Castelvecchi采访了他，在文中以上海交通大学密码学家的身份公布了他的观点。
郁昱的研究，也可以称为“隐私计算”，但他并没有兴趣蹭这个风口，他主要从技术公平性角度进行科研，因此他认为自己的研究“还是叫安全计算比较好”。在象牙塔之外，隐私计算这个极度科技前沿的技术已经成为渗透万亿产业的赛道。尽管这是个巨大的风口，但他坦言自己暂时不考虑商业化，尽管有一些资本、公司来挖人，但他只想参与技术的合作，不想介入商业之中，“光是研究技术本身已经有很多研究方向。或许几年后会做一些孵化，但现在还没有”。
郁昱（中）与王小云院士（左一）未来科学大奖学术报告会上的合影
- 言传身教的斜杠导师
2003年，郁昱从复旦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之后，直接申请到南洋理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位影响颇深的导师Jussipekka Leiwo教授。他的博士导师是一位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常常和学生分享他的生活趣事，并强调学习需要劳逸结合，也从不要求学生打卡，而是激发学生的自我驱动力。郁昱笑着说：“理论密码学的研究是需要灵感的。我如果一直坐在电脑前，有的时候很难突破，反而是我在散步的时候，或者与学生交谈的时候，灵感突然就来了。”郁昱手下有10位研究生，清华姚班出身的赵铄曜2016年来到郁昱的实验室，先是硕士研究生，后来很快转成博士生。赵铄曜说，郁昱的实验室有种氛围，能让 “心静下来”。“有好多一开始不是很想读博士、可能只是想混个高学历的人，在我们这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想长期留下来。”
学生在郁昱家中
博士生刘晗林也有类似的感受。郁昱的实验室不打卡不签到，刘晗林要么在宿舍要么去图书馆，几乎很少来。“郁老师不会去push你，但其实还是对你有期待的，希望你能做出一些很好的工作。”郁昱说：“理论的东西急不得。” 他自己平时很少在办公室加班，鼓励学生自由探索。但学生的指导却一点儿都不放松，每周都开的论文研读会，由高年级学生带着新入学的学弟学妹总结和分析最近领域内的重要论文。
郁昱在博士毕业后留在新加坡工作了一年半，发现自己的兴趣还是在学术研究上，于是申请去比利时鲁汶大学做博后，这时候他遇到了第二位影响深远的导师Francois-Xavier Standaert教授。“我的导师非常刻苦勤奋，但从不强求学生和他同样刻苦，他在学术上给我很好的指导，并鼓励我多与同行交流。他让我明白光鲜的简历是用汗水换来的。”郁昱在理论架构和数学基础上都很扎实。学生刘晗林说，“刚开始聊天的时候，郁老师只是从宏观的架构上跟我们探讨这个问题，我就觉得他可能跟我很相似，但后来看到他的论文，发现都是公式。”计算机系特别研究员刘振和郁昱同在交大教书。在他看来，郁昱的知识体系全面。“他可以跟我这种做偏理论应用的合作，也可以去跟很应用的合作，本身（又是）做这种基础理论的。”学生形容他 “直觉很好”，但他告诉学生，好的直觉只来自足够的努力与专注。
- 安全计算领域的领航人
从事密码学研究最重要的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郁昱毫不犹豫的说，“最重要的是兴趣。”如果没有兴趣作为支撑，当研究走向深入的时候，会觉得很痛苦，也很难出成果。因此他会提醒学生，“如果你选择我的研究方向只是为了谋求就业，那不如选择一个更为容易的。”他在带领学生做研究的过程中，更是不断通过鼓励的方式激发学生的探索热情。
作为上海交通大学致远学院John Hopcroft班项目主任，在课程设计的时候，郁昱会不断与同事交流学科交叉的部分，尽力避免课程内容的重复。在讲课的过程中，他反对因循守旧，每年都会更新课件。他主张在教学中打通学科之间的界限，将每一项重要科研成就背后的过程通过还原的方式展示给学生，引导学生养成积极思考的学术习惯。
郁昱在公益科普教育中，也投入了比较多的时间，他说科研兴趣要从小培养。他先后去过上海中学、张江集团中学、星河湾双语中学等学校作科普报告。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他擅长用生动形象的实例展示密码学在信息安全方面的具体应用。他用二战时期军队内部的“加密通话”帮助中学生理解密码学为信息加密的功能，用图灵破解Enigma加密机的例子让学生了解密码分析学的重大作用，他还为学生们解释2G、3G、4G、5G手机SIM卡认证的过程与差异。
郁昱在上海中学
2021年年初，郁昱经由原同事华东师范大学曹珍富教授推荐，加入了九三学社，在随后的换届选举中，成为九三学社上海交大第八届委员会委员。由此，他开展了更为多样化的科普教育，面向普通大学生、面向大众、面向各种行业人员，让他们了解并理解密码学及其应用，使这门艰深的学科不再那么神秘莫测，激发了广泛的兴趣。
密码学的地位随科技进步日益提升，作为理论学科目，在与数学齐头并进的同时，密码学则有更多的应用实践。密码学是网络安全的基石，发展自主可控的密码技术，培养顶尖密码人才，关乎国家安全。郁昱的研究，以及他在人才培养和科普教育方面的贡献，都显得越来越重要。
注释：文中部分采访素材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识分子”《郁昱：心无旁骛 ｜探索者》和微信公众号“上海科技”《大学内卷，大厂背KPI，科学家的理想国度在哪里？ | 打卡上海科技新地标》。
撰稿：九三学社上海交通大学委员会委员 汤莉华
